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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當眾夸耀自己所愛的男人,往往是說他的品格、他的才能、他的風度等等。及至和閨中密友聊私房話時,則拋開了那些抽象的概念性東西,會情不自禁地細數她之所以愛上他的種種細微末節,比如他身上古龍水的清香呀,他電話里很磁性的聲音呀,他永遠滑爽的襯衫領子和袖口呀,他第一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是怎樣一種富有愛意而不失分寸的感覺呀……
我的一位女同學說當初被她丈夫追到手,便是那男人善用了一個細節。女同學當時與眾多追求者若即若離,偶感小恙病臥醫院,噓寒問暖者趨之若鶩,而那個后來娶了她的男人當時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問她還燒嗎?這一動作令周圍人頓感他們原已非同尋常,便知趣告退。而病中的女孩對這樣的觸摸尤為敏感和依戀,更何況她還聞到了男人手上來蘇水的味道,她喜歡這個味道。以后的故事便不言而喻了。
再說男人,回答女人問他“你喜歡我什么”時大致都會說“你善良、聰明、美麗”等“大節”,但女人就是不滿足,還是一個勁兒地要追問“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呀?”終于像擠牙膏似的逼男人說出她的某個表情、她的某個舉止、她的纖巧的腰枝、她的如蔥樣的手指、她的松軟滑順的令男人手指插進去很舒服的長發、她的Baby似的用“強生”就可以的皮膚,等等。雖然這些似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節,但是,聽到愛自己的男人親口稱贊這種種細節,則比對她“大節”的肯定更令她興奮、陶醉和滿足。
如今生活愈來愈趨于精致化,要求細節、注重細節。當下這個戰爭正轉移到足球場上的時尚年代,基本上已沒有那種出生入死的壯舉,那種挺身而出的關鍵時刻,所以也基本上不發生那種頃刻間山崩地裂的生死戀,即便一見鐘情,論及婚嫁也得慢慢走著瞧。這一慢一瞧,便是令細節展開的過程,最終二合一的男女該是彼此有越來越多的細節上的吸引和契合;反之,一段看似頗有前途的情緣就可能斷送于某一細節的破綻。
有個女孩經人介紹認識了一位名校畢業的博士,該博士的學識、風度和他所從事的時髦專業,令女孩放棄了自己一貫對出生于鄉村的男人的拒絕心理,她視他為必定牛市的潛力股,并以羅曼·羅蘭“女人看男人的將來”之名言為理論,暗下決心與他發展出一個結果。
那天,女孩提議到瑞金路附近的“輪回”酒吧會面,這個不大的空間里是區別于現實的另一個世界:木墻壁,木地板,木桌,皮面的木椅,昏黃的燈光,舊風琴,舊雜志,還有真的可以打出去的手搖電話,恍若英國18世紀的感覺。來這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是駐滬的意大利和法國人。博士顯然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和女孩面對面地坐下講話就不如前幾次那么流利。女孩之所以選這里會面則有她的考慮,她覺得以后倆人在一起生活,審美感覺上的氣息相投是很重要的,人在非常環境中流露出的細節最能說明他實際的生活品質和他的原始性情。
倆人呷著咖啡,有片刻的沉默。女孩眉頭忽然皺起,在老外濃重的香水味中似乎夾雜了另一種味道,她將身子靠在座背上朝桌下掃了一眼,立刻對博士的希望一掃而光。原來博士的兩只腳正在皮鞋外面乘風涼。女孩兀自嘆了口氣,但她不動聲色,第一次在兩人的約會中買了單。之后的故事自然是出乎博士意料的,他永遠都想不明白那天的“輪回”為何就是結束。
曾經采訪一位月薪4.8萬的金領先生,在上海一家外企擔任高層職務。這位離異的男人擁有了令普通人彈眼落睛的身價,他充滿信心地要娶一位上海小姐重組現代家庭。婚介所視之若寶,一個月里為他速配了50多位大專以上學歷的上海小姐,其中很有幾位他相中的,但人家小姐沒有一個跟他往“主題”上發展的。待我見到他,便立刻明白了他在上海小姐面前的必敗無疑。他披在羊毛衫外面的深色西服兩肩處散落著一片白白的頭皮屑,腳上的襪子是早已過時的花色尼龍襪,一只褲腳里露出一截暗紅色的棉毛褲,據“金領”敘述他對女朋友并不小氣,喝咖啡都是在波特曼或希爾頓,但我敢保證他絕對是不會注意到自己是否在那典雅的時空里不恰當地露出了一截破舊的棉毛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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